第319期:《浙江师范大学报》

待到杨梅成熟时


   期次:第319期      



  陆施冰
  慵懒地眨着眼皮,在一连几天的细雨中才恍然大悟——梅雨时节已然如期而至。丝雨绵绵、雾霭重重,不免让人有些烦闷。可喜的是,又快到一年一度的杨梅时节了。作为一个出生在杨梅产区的人,离家上学以后我便对杨梅有了更特殊的情结。
  我没见过杨梅树开花,我以为,杨梅树是不会开花的。后来读到宋人张兹写的杨梅花:
  “仿佛芙蓉箭镞形”。说的是杨梅花的花蕊,像是芙蓉花的箭簇。但还是想不出来,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。再后来看到“杨梅花,柔荑花序。”,想起“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。”柔荑,是《诗经》里用来比喻美人素手的。想必,这杨梅花也是极美的。
  虽然很少见到杨梅树开花,但杨梅树总是按时结果。随着日子的推移,果子会从青色变成黑紫色。颗颗杨梅点缀在层层绿叶之间,好似繁星镶嵌在星空。杨梅的颜色泄露了它的味道,观其色便知其味,黑紫色的最甜,红色的酸中带甜。浅红或泛着绿的是没人敢吃的,因为一吃准能瞬间酸掉眉毛。
  杨梅喜生于坡。每每采摘之余,抬头远眺总能欣赏到旖旎的自然风光。这也是为什么每到杨梅时节,越来越多的人更想摘杨梅,而不是直接购买。摘杨梅讲究方法、讲究合作。低一点的杨梅人们踮起脚就能摘到;稍高点的要架上梯子,有人扶着梯子爬上树摘;那些再高一点的,就要在地上铺一块干净的薄膜纸,用长长的竹竿往杨梅密集的地方拍打。当杨梅如雨点般掉落在那薄膜纸上,就像是在演奏一首劳动的赞歌,大有陆游《六峰项里看采杨梅连日留山中》中“醉里自矜豪气在,欲乘风露摘千株。”的气势。
  古人形容美女吃杨梅为“小嚼沁桃腮”,但我认为一颗好杨梅的大小和一个正常女性的腮帮子尺寸相比,“小嚼”真是太难做到了。那些即将迎来暑假的日子,我都是一口一个紫黑晶亮的杨梅准备着期末考。夏日午后的太阳把人晒得昏沉沉、电风扇或者空调也起不到任何提神醒脑的作用,只要吃上几颗杨梅,那清甜中腾起的蓬勃酸味、那细密紧簇的奇妙质感,就会让我瞬间提起精神来。
  似乎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,杨梅从枝头摘下一两天的功夫,便会风味大失。这种酸甜珍果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吸吮着雨露精华,由青变红、由红发紫,又随即消失在下一场夏日充沛的雨水之中。为了保存这珍贵的舌尖美味,很多慈溪人会把它制成杨梅烧酒。泡酒的杨梅最好是九成熟——完整而果硬。人们把挑选好的杨梅小心地放入罐子,倒入烧酒后再放入几大勺白糖,严密地盖上瓶口,杨梅烧酒便算是浸好了。等上十来天,当杨梅的殷红丝丝地渗入酒里,杨梅烧酒才算是大功告成。此时杨梅的口感和味道早已跟新鲜杨梅大相径庭——柔软而散发着酒香,酸味全无,只剩一丝丝让脸颊热乎乎的香甜。
  衔接着梅雨和暑天的杨梅季积累了一年中太多的期待。经过几个月的孕育、经过日日夜夜的风雨摇曳,杨梅沉淀出别样的甘甜和姿色,牵动着每一个慈溪人的心。
  转眼间爷爷已去世两年多了。上星期回家,发现院子里的杨梅树的树冠郁郁葱葱心形散开,连同周边也已长大的树,俨然一片杨梅林。如果爷爷能看到,他一定会很开心吧?